言辭端著熱水上樓的時候，齊耀皺著眉在揉肚子。言辭把熱水和粥放在水桌上，臉上寫滿了擔心，他拉不下臉來老老實實關心齊耀。

他好像還在生氣呢。

但是齊耀的臉色明顯就不如前些天，他還在發燒，還沒有吃早餐，昨天肯定又加班了。

言辭猶豫了一下，小聲開口問齊耀，“肚子還痛麽？”

齊耀搖搖頭，他被言辭這些小動作和臉上那些微表情逗得想笑。他伸手拍拍床上空出的位置，“來這邊坐著。”雖然有點頭暈，但齊耀還是打算把事情說清楚了再休息。

言辭別過頭不去看齊耀，他從小到大沒經歷過什麽挫折，在齊耀這裏頭一次碰了壁。他明白齊耀的用心良苦，也明白有些東西急不來。可一想到齊耀想把他推開，推的遠遠的，他就難受。

“上次的事對不起，是我太自以為是了。”齊耀嘆了一口氣，他跟言辭道了歉。

言辭眼眶子又紅了，他吸了吸鼻子，忍住沒讓自己去看齊耀。等他眼睛裏那點委屈勁消失後，他從包裏拿出一沓厚厚的紙，紅著眼睛走到齊耀面前，然後把那沓紙遞給齊耀。

齊耀接過來一看，頓時哭笑不得。他在跟言辭相處的這段短短的時間裏想過好幾回，是不是他真的老了，為什麽每次言辭的腦回路他都跟不上。

這些紙全是獎狀證書，最上面放著一張新打印的入學通知。齊耀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，感情言辭他們還有半個月才開學，他前些天的擔心都是多餘的。

齊耀無奈扶額，鬧半天這就是個烏龍。他隨便翻了翻手裏這些獎狀，有不少是領獎學金的，還有不少是初中高中時期的獎狀。看著這些獎狀，再結合他之前說的那些話，言辭的用意就不言而喻了。這小菜鳥遠比他想象的要較真，天天把這麽多紙背身上也不嫌累。

“那你為什麽那天要給我留言你要去上課。”齊耀想起上次那張寫著言辭要去上課的便利貼。他記得收到那張便利貼的時間不久，也就十來天前，可言辭照理來說之前應該在假期才對。

這樣算來，那這兩次其中有一次必定忽悠了他。

“我那次是去給學生上課，不是我自己上課。”言辭弱弱地說著，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工作證給齊耀。

工作證上寫著青木畫室速寫老師言辭，上方還貼著言辭的照片。這照片不知道從哪兒找的，看起來像是言辭十來歲的樣子，一張小白臉還帶著一點嬰兒肥，還染了一頭叛逆的小黃毛。拍照的時候似乎心情不好，臉色又臭又拽。

齊耀手指點了點照片上的熊孩子問：“你有孿生兄弟？”他是不敢相信照片上這小屁孩，和面前這小菜鳥，這兩截然不同的人都是言辭。

“齊先生你快吃早餐吧。”言辭沒想到齊耀的註意力會在那張照片上，他趕緊端起書桌上的粥塞齊耀手裏，順手拿回了自己的工作證。

齊耀喝了一口粥，還是沒忍住又問：“真的是你？”

“齊先生你快喝粥吧，等下冷了就不好喝了。”言辭把工作證重新塞回包裏，繼續施展岔開話題大法。

好吧，都這樣了，答案幾乎確定了。齊耀挺想不明白的，言辭以前那副拽樣到底是經歷了什麽，才讓他變成現在這樣。不過……

齊耀目光大喇喇地打量著言辭，果然不管看多少遍，言辭還是現在這個樣讓他看得舒心點。齊耀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，幸好言辭是現在這樣。要是換照片上的言辭過來，他指不定得拽著人去理發店把腦袋收拾幹凈後再一拍兩散。

大概是察覺到了齊耀目光裏的嫌棄，言辭沒出聲，他背對著齊耀，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委屈巴巴地縮在小馬紮上。直到聽見齊耀起身的聲音，他才猛地轉過身，把齊耀摁回床上，然後默不作聲地收了齊耀的碗下了樓。

齊耀真是被言辭逗的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。言辭下樓去的有些久，齊耀閑的沒事又翻了翻言辭那沓獎狀證書。不得不說，小菜鳥比他想象中要更優秀。和他不一樣，這家夥從小優秀到大，而這些獎狀是最直接的證明了。

他這真是無意間了解了一把小菜鳥，也不知道對他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。

回想起他的學生時代，以前他也努力想拿這些紙去討那些人歡心過，那時候他也攢過這麽一小沓。只是從那天過後，那些東西和他心裏唯一一點希望一起化成了灰，被人掃進垃圾桶，一點渣都不剩。

“吃點水果吧。”就在齊耀陷入沈思時，一個果盤放在他面前那疊獎狀上。盤子裏切了不少水果，盤子底有還沾著不少水沒擦幹，一放上來就弄濕了最上面那幾張獎狀。

齊耀斜了一眼言辭，他把果盤拿開，他若有所指地說：“自己努力得來的東西就這麽不珍惜麽？”

“反正……”言辭不知道他話裏的意思，他小聲嘟囔了一句，想伸手過去拿。

“這些先放在我這裏。”齊耀拉開抽屜，當著言辭的面把那些獎狀證書塞了進去。“你剛才說反正什麽？”

言辭趕緊搖搖頭，“我沒說什麽。我還有課，要先走。”說完言辭又趕緊補充道：“我下班會過來，這次你不能再趕我走了。你生病了，我得照顧你。”他緊張兮兮地看著齊耀，眼珠子裏閃著光。

“隨你便吧。”

齊耀屈服了，得了齊耀答案的言辭樂的蹦著去上班了。走之前他又從書包裏抓了一把話梅，小心翼翼地給齊耀遞了過去。話梅底下還藏著個布娃娃，這布娃娃是等言辭走了好久齊耀才發現的。第一眼看見的時候，齊耀還以為是言辭太激動把書包夾層的布一起帶出來了，之後才發現是個醜到抽象的娃娃。

這布娃娃很小，齊耀比了比，和他手指長度差不多。從工藝上來看，這應該是有人手工做的。娃娃的臉畫的很可愛，可衣服四肢卻縫的像案發現場一樣。翻到背面看看，還有不少棉花從巨大的針腳縫裏漏了出來。至於這娃娃出自何人之手，看它呆頭呆腦的樣，齊耀就算不想猜到都難。

齊耀把布娃娃一起丟進了放獎狀抽屜裏，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間，給自己定了個鬧鐘後睡了過去。雖然是低燒，折騰這麽久他也得好好休息一下。

更何況下午，他還打算去做一件事。

齊耀這一覺睡的很沈，他身體素質好，睡起來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。時間還早，齊耀出門前給自己量了量體溫，體溫降了點，頭也不是很暈，自行出門應該沒什麽大問題。他下床換了一件休閑服，從車庫裏取了車，開車去了青木畫室。

青木畫室是個大畫室，一共有三層樓。現在臨近開學，畫室裏學生不多。齊耀下了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樓角落的言辭。言辭畫的很認真，就跟那天他在酒吧裏看見那樣，齊耀在外面站了半天沒看見言辭擡過一次頭。

齊耀發現，言辭在認真的時候都會顯得和平時很不一樣。少了幾分傻氣，多了點魅力，雖然他很不想承認。

“這位先生？您是要報班嗎？”前臺的小姑娘看齊耀站在外面看了那麽久，以為他是來報班的學生，亦或是學生家長。她給齊耀送了杯水，隨即又開口問：“您是要幫孩子報呢，還是自己想學？我們這裏有好幾種套餐可以供您選擇的。”

“謝謝。”齊耀接了水有點尷尬，他伸手指了指角落裏的言辭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不用報班，我是來等他下班的。”

“言老師？”妹子看了看齊耀，又看了看一無所知的言辭 。驚訝了一番過後，她略好奇地開口問：“您是言老師的哥哥？”

齊耀搖搖頭，有點心虛地回：“朋友……吧。”

也許正確答案應該是合作夥伴？但這個答案齊耀不敢講。

“要不我幫你叫叫他，今天天氣熱，你在外面等這麽久會熱出病來的。”妹子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，剛說完就扯著嗓子對著屋子裏喊言辭的名字。

一連叫了好幾聲，言辭才面無表情地擡起頭往這邊看了過來。在看到前臺身邊站著的齊耀後，言辭的第一反應不是起身過來，而是把手上的畫本放在一邊，用力揉了揉眼睛。等看仔細齊耀後，才飛一樣跑了出來。

“你怎麽來了。”言辭咧著嘴角，兩只眼睛一如既往地閃著光。

興奮之餘言辭想起齊耀還在生病，他走到齊耀面前，把手掌貼在齊耀的額頭上。他在畫室吹了老半天空調，冰涼的掌心貼上齊耀的額頭，溫度的反差顯得特別的大。

“好熱！”言辭緊張地抓著齊耀的手往自己腦門上貼，得到的感覺差不多。“還是好熱。”

“熱你就回去繼續吹空調。”

齊耀覺得自己真的誇早了，這樣又憨又傻的小菜鳥，和魅力二字真的不沾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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